2010年9月11日 星期六

笑到碌地的徐志摩散文(下) -- 誠實的老頭

這個生活在閣樓的秃老頭,名為畫家,實為徹頭徹尾的色鬼.徐志摩到那個垃圾窩般的家看他時,他說徐志摩坐沙發的模樣令他想起愛菱,他的第一個模特兒.
"模特兒?你的?你的破房子還有模特兒,你這窮鬼花得起......"徐自摩一臉吃驚.
"別急,究竟是中國初來的,聽了模特兒就這樣的起勁.好朋友,我講你聽,巴黎人有一個好處,他就是不勢利!中國人頂糟了,這一點,窮人有窮人的勢利,闊人有闊人的勢利.你看我這樣子,頭髮像刺蝟,八九天不刮的破鬍子,半年不收拾的髒衣服,鞋帶扣不上的皮鞋--要在中國,誰不叫我外國叫化子.可是在巴黎,我就這樣兒隨便問那一個衣服頂漂亮脖子擦得頂香的娘們跳舞,十回就有九回成的,信不信?"

徐志摩給他說到有點自卑."我們不幸生長在中國,女人衣服一直穿到下巴底下......"
老頭得意忘形了.
"你倒真是有點羨慕,對不對?不怪你,人總是人.你說我窮相,不錯,我真是窮,飯都吃不飽,衣都穿不全,可是模特兒--我怎麼也省不了,對這不可擺脫的嗜好我寧可少吃儉穿,省下幾個佛郎來多雇幾個模特兒.我就不能一天沒有一個精光的女躭在我的面前供養,安慰,餵飽我的"眼淫"."

哈.他自己不堪,竟連聞名的羅丹也拉落水.
"當初羅丹我猜也一定與我一樣的狼狽,據說他那房子裏老是有剥光了的女人,也不為坐樣兒,單看她們日常生活多變化的姿態.就這樣整天看著她們的小腿在眼前晃來晃去.(這句是我添上的)"

他又盲扯另一個叫魯班師的畫家.
"魯班師那位窮凶惡極的大手筆,說是常難為他太太做模特兒,結果因為他成天不斷的畫他太太,竟許連穿褲子的空兒都難得!只好一手拉緊快要滑落的褲子,一手拿著畫筆糊塗地畫.(這兩句是我添加的)"

然後他又自誇他的一雙神眼.但也難怪他神氣,他說的確是真知灼見.整齊的衣裳比一絲不掛好,因為我們看不到的地方,都是我們最想看到的.
"在我這雙"淫眼"看來,一絲不掛的女人就同"紫霞宮"翻出來的屍首,穿得重重密密的搖不動我的性慾.反而說當真穿著得極整齊的女人,不論她在人堆裏站著,在路上走著,只要我的眼到,她的衣服障礙就無形的消滅,正如老練的礦師一瞥就認出礦苗,我這美術本能也是一瞥就認出"美苗"......"

他的見識也許是超時代的.現時很多修身產品都說可以矯正女的O形腳,而他在那時代,他己對那如筷子般修直合攏的雙腳作至誠的膜拜了.因為他開始亂來,可堪節錄的話不多,就節錄一兩句算了.
"一條線直貫到底不漏一屑的破綻,你想通過一根髮絲或是吹度一絲風息都是絕對不可能的--但同時又決不是肥肉的黏著,那就呆了.真是夢!"

他緊接著發出了男人的嘆喟,這嘆喟是多麼的熟悉,如此的無助.
"唉,就可惜多美的一個少女,偏叫一個身高六尺三吋長紅鬍子的麵包師給糟塌了;真的這世上的因緣說來真怪,我很少看見美婦人不嫁給猴子類牛類水馬類的醜男人!"

徐志摩在一旁聽著乾著急,通透心靈的老頭最後終於重提"愛菱".
"有了,方才上這沙發的時候叫我想起了愛菱,也許你與她有緣分,我就為你招她去吧,好在愛菱與我特別的熟,我要她怎麼她就怎麼,暫且約定後天吧,我們一同到"芳丹薄羅"的大森林裏去,頂好玩的,我們決計到那一帶去秘密野餐吧--至於"開眼"的話,我包你一個百二十分的滿足,將來一定是你從歐洲帶回家最不易磨滅的一個印象!"


暢游在徐志摩的散文,就像飽嚐過一趟濃厚的歐洲氣息,他也讓我"開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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