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末日的閒想

世界末日是一個浪漫的概念.在二十世紀末,少年的我聽著歌手黃耀明哼出末日的情懷.他的<下世紀嬉戲>,就像是跟情人的一個跨越世紀,超越生死的約定.而許志安的<愛你>沉沉地唱,"世界末日到了麼,問我終結會如何,海天一色似赤火,烈焰中只得妳我,最美麗亦最赤裸",更令末日添上淒美華麗的色彩.那時我心裏想,我們未必真的要經歷末日,若有一天可以躺在海邊,跟愛人一起描繪末日的情景,己可為碌碌人增添奇異的光芒了.

世界末日為甚麼一定是"世界末日"呢?記得我曾經談論過"上帝能否製造一塊衪搬不起的石頭"(詳見: 上帝能否製造一塊衪搬不起的石頭? 和 自打嘴巴),提及語言會誘導人的思維."羅密歐呀,羅密歐,你為甚麼叫羅密歐?"這並不是愚蠢的問題.世界末日為何叫"世界末日"?不叫"世界末月","世界末年",或"世界末世紀"?世界的毁滅,可以是天降異象,地動山搖,就像人往頸上引刀一快,浪漫而激情.世界的毁滅也可以是環境逐漸敗壞,人口逐漸稀少,是連綿數百年,既冗長又沉悶的過程.所以期待世界末日的人要明白,世界毁滅的進度可緩可急,"日"只是其中一個可能,儘管它是最轟烈最浪漫的."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當我們還熱烈猜度那天是世界末日時,末日也許早己運行中.正如股票市場常流行一句話:"牛市是在懷疑中誔生"!


熱愛末日的朋友會說,就算末日不是"日",也會發生一些導致末日的決定性事件,例如舊約聖經的滅世洪水,令恐龍絕種的天外隕石,若能見證這事件的發生,己不枉此生矣.可是決定性的事件之所以成為決定性事件,都是我們事後從結果得知的.舊約時代的大洪水,大概村民到死的一刻也認為這只是特強的暴雨而己.劫後餘生的恐龍,也不能肯定牠們的族群會從此一蹶不振,甚至滅亡.所以若你死於毁滅性的災難,你是無從證實末日的真偽.若你是災難的倖存者,也不能歡天喜地向天呼喚:"我終於見證過末日災難了!"除非你確知你是地球上的唯一生還者,而你也即將死去.


從網上論壇看到熱愛末日的朋友,很希望末日讓富豪跟平民一樣,一同感受恐懼和絕望,共同承受大自然的痛擊!這是末日給世人的一大盼望,令我想起也雀躍不已,我也明白失意的人總希望跟別人同歸於盡,可惜殘酷的現實不許如此!在每個時代,人與人之間總是竭力謀求差異,人們總要從"比別人優越"的這份感覺中追尋快樂.失望不是因為我只能掙100元,而是我掙了100元,隔鄰的朋友卻掙了110元.唐代的杜甫嘆曰:"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現今社會"平民酒肉臭",就算家裏的食物放至變壞了,但人人平等仍是遙不可及,差異總會體現在不同的地方.至於在大災難中又如何?從新聞中聽到,大地震震碎的,往往是農村或平房,鮮有富豪遇難的消息,若連富豪府第也受重創,平民區必然是死傷枕藉了.若你也相信末日未必是"日",可以是漫長的歷程.屈時作為一介平民,若可偷生也必要忍受十年的饑荒,而富豪每天則可享用像現今快餐店般的焗豬扒飯.在連番的猛烈天災下,普通人己難以四肢健全,或是截斷了手腳,或是燒盲了眼睛,卻仍須在廢堆中找尋食物.而富豪住在堅固的地下室,雖然不可打高爾夫球,籃球卻成為他們最新的嗜好.所以到那天差異總會是有的,儘管不再是手機款式的差異,也不是蝸居與豪宅的差別.


每個人對末日都有不同的感覺.若你覺得現今世界應比末日好,可嘗試好好珍惜每一件事.對物質與時間而言,珍惜就是不浪費.但對人來說,珍惜是抽象的動詞,我珍惜你是該如何的珍?如何的惜?這或可借用基督徒常掛在嘴邊的"感恩"一詞.對所擁有的一切存感恩之心,這心理狀態便接近珍惜了.

對末日滿懷期待的,便應知道末日並不是鬧著玩的遊戲.我們到澳門遊樂兩天尚且有所準備,何況是刺激驚險的末日之旅?若不想末日未來時便糊里糊塗地死去,若想支撐到最後一刻,完全體驗整齣末日好戲,便應在身體上,心靈上和財力上多作鍛鍊和預備了.世上千秋萬代,要成為末日的一兩代己經不易,若竟因區區小災難而枉自送命,錯過了更壯麗的畫面,豈不憾哉?

而希望在末日目睹權貴跌倒的,也應多作心理準備,因為我們這些平民將跌得更淒慘.當看到權貴只能吃焗豬扒飯時,或許會為昔日自己能吃特級焗豬扒飯而快慰,但肚皮咕咕作響的感覺只怕會比這些快慰更為強烈.為此你應趁末日前快點成為權貴,也可想想末日有甚麼契機,讓你可躍升為新晉權貴了.


畢竟說期待世界末日的,大多只是葉公好龍,葉公家裏的餐具,傢俬,書畫皆是龍的圖案,上天的真龍深受感動特意來訪,葉公竟嚇至雞飛狗走.說希望世界末日的,講就兇狠,我又何必如此認真呢.

毒奶粉的一家 -- 海和梅的故事

(一)
今天海的心情特別興奮,他趕快把案上的工作做完,提起公事包便跑到公車站,很不容易才擠到公車裏."似乎人人都想想快點回家觀賞盛事呢!"他喜孜孜地暗想.
"梅,我回家了,今天寶寶乖嗎?"
"老公,晚飯快煮好了,你先去洗澡更衣,開幕禮快開始了!"
自從梅生了潤後,家務雖然繁重,日子也過得蠻幸福的,以國家的話說,是屬小康之家了.今天是2008年北京奧運開幕日,一家三口邊吃飯邊看節目,潤的牙齒還未長好,便拿起牛奶骨碌骨碌地喝,每次看到小孩的大眼睛,夫妻倆總不自覺地笑起來.
"你嫁給我這幾年,都要為打理家務和照顧寶寶忙過不停,令你太辛苦了.就像這次奧運,是國家難得的盛事,其實我應該請十天假,跟你去北京散散心也好."
"海,我有了你和潤,一點也不辛苦,我們現在一家三口在電視機前看不也是一樣嗎?"
海轉身向潤說:"潤,兩年後是2010年,你知道嗎?到時上海有世博會,會有很多新奇好玩的事物,那時你五歲了,我們一起去大開眼界吧!"
"世!博!"小孩大聲地叫,逗得夫妻倆笑彎了腰.


(二)
十六天的奧運轉眼結束.海的生活回復平淡.他看到國家健兒再創佳績,也看到國家富裕起來,便覺工作比之前更有幹勁了.只是還有一件事他放不下,他覺得近日小兒的臉色不太好,偶爾聽到小兒小便時說會痛,帶他去過兩趟兒科診所都診不出甚麼來.
那天晚上,那是九月十一日的晚上,夫妻倆如常聽過新聞後,登時如電擊般發呆.無良的奶粉生產商為了虛抬奶粉的蛋白質含量,竟在奶粉滲入工業用的三聚氰胺.新聞報導員說出那公司的名稱,太熟悉了,說的怎會不是他.但他們不肯相信,慌忙衝到廚房拿起奶粉罐,一字一字反覆地看,然後梅只懂慌亂地跪著痛哭.


(三)
一切都改變了.海和梅每天奔走不同的診所,不同的部門.電話也打過數百遍,打得通的很少,打通了說要轉介的卻很多.每間診所堆滿了抱著嬰兒的父母,這裏盡是焦急徬徨的眼神,更有一些煩冤的嚎哭,直撼著各人喘喘不安的心靈.經診斷後,潤確診患有腎結石,醫生催促地說情況不太嚴重,但海將信將疑.甚麼是腎結石?他惟有往網絡上找.人類尿液的酸度很適合三聚氰胺結晶.大的結石會為泌尿功能帶來深遠的破壞,若細小的結石堵著腎小管,更會捐害腎臟,嚴重會導致腎衰竭.
海徹夜難眠,閉上眼便看到診所那苦難的人潮.然後那夜的新聞報導,海看到總理親到病房慰問患病嬰兒的家屬.
"梅,我決定成立一個網站,讓寶寶的家長可以分享訊息,互相安慰."
"海,這樣子不怕嗎?"
"沒有甚麼怕不怕,而且政府也十分關注這事.路是人行出來的,你看他們跟我倆一樣徬徨無助.個人的力量太薄弱,我們團結起來,便可以找出最好的辦法."


(四)
自此海為了架網站,答電郵,搞聚會,每晚都工作至深夜兩三點.家長們也慶幸得到海的支持和安慰,對追討醫療和賠償也沒以往般悲觀了.
毒奶粉事件在他們日夜奔波下度過了一年.就像其他災難,這事早已被淡化,換來最鬧烘洪的,當是慶祝國家成立六十周年的籌備工作.籌備有籌備的忙碌,海跟他們也依舊苦苦奔忙著同樣的事.如果說公佈的每人二千元也算得上是賠償的話,那連這二千元也要抵賴便算不上是稀奇了.最令他們憂心的,是嬰兒能否得到適當的治療.每次的診症,醫生只管說"好了,好了",令他們覺得比聽到嚴重的更嚴重得多.
那天冗長的大典他們無暇理會,那夜海扭開電視想看看新聞,卻傳來了歡騰的歌聲.那是熟悉的煙花,那是陌生的煙花.典禮到達尾聲,主席和總理放下嚴肅的臉孔,頸上掛著鮮艷的花圈,手疊肩般與歌女忘懷起舞,國家大治,與民同樂.海看到熟睡的孩子,他才發現他只有四歲,他真的太累了.
"梅,夜了,睡吧.明朝我們還要帶小孩求診."
海把電視關掉,又是一個無眠的夜晚.


(五)
幾天後,梅發現海的網站己連不上,她連忙告訴海,但海沒有甚麼驚異的表情,梅便意識到他早已知道了.梅心頭湧起一陣急速的恐懼,她想衝口吐出來卻竭力堵下去,她預感到一些熟悉的事要發生在丈夫身上,卻不敢開口以增添海的煩憂.
迎來的十一月,公安把海從家裏拉走.連日東奔西走的梅,很辛苦找到了律師卻找不到需要打掉的罪名.梅稍感欣慰的是家長們沒有因海被捕而一哄而散,令她在孤單裏覓得一點支撐.神州上演的故事還是一樣,這次鬧烘烘的是為了籌備2010年上海世博,這次黃浦江上泛起掛著不同國旗的小船,寓意天下一家"世博歡迎您".她從此不能探望丈夫,不能探望未開審的犯人.這一年的折磨不是太漫長嗎?她要等待世博結束後,法院才肯作出宣判.那麼冗長的世博也不是太冗長嗎?


(大團圓)
明朝便宣判了,丈夫己囚禁了整整一年,她多麼希望明天海能從圍欄走出來擁抱她.但希望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她躺在床上,望著寂靜的天花.記起那一天年輕的她嬌嗔地說"不嫁!不嫁!"
"哈!我是海你是梅,你看梅字跟海字多相像,連老天爺也要我們永遠在一起呢!"海打趣地回答.

等待電子書的救贖 之 金錢與物質的玄想

作家莫言曾說過他童年時常常捱餓,捱餓會使他產生幻覺,令他長出很多奇怪的想法.慾望的壓抑,無論是食慾,物慾還是性慾,都會令人有玄幻的感覺.近日或許我對電子書想得瘋了,所以也萌生一堆奇思玄想來,一切可以從金錢說起......

在投資市場上,錢是可以變出來,也可以瞬間蒸發掉,但在消費市場上,錢是不滅的.你拿出口袋裏的一百元,換取櫥窗上的衣服後,這一百元並不會在世上化為烏有.它只是從你的眼球裏消失,轉移到他人身上.他人再用一百元買東西,錢便轉移到他他人裏,餘此類推.儘管一百元紙幣由新簇變得殘舊,只要一天它還留在消費市場上,它還是完整無缺,永垂不朽的.

這種金錢的流動是健康的社會所必需,正如血液需要永無休止地在體內流動一樣.若錢留滯在某處久久不動,社會便少了一分活力,缺了一點生機.金錢的流動需要一些媒介促成.我可以無端把一百元送給你,你可以無端把一千元送給她,但這並不是大多數的情況.通常要透過某些媒介,可以是你的食物,你的服務,或是你的物質,我才會甘心把一百元換給你.但無論媒介是甚麼,它為地球帶來的,不是損耗,就是破壞,這是推動金錢流動的代價.損耗總比破壞好,損耗了還可以補充,但破壞了難以復原.把食物吃下,可以透過光和光合作用補充新的糧食.各種的服務,例如搭一程車,看一齣戲,唱一回卡拉ok,損耗的主要是能源,能源尚可透過太陽能,風能或開採石油補充過來.
  
若說"食物"和"服務"為地球帶來損耗,那帶來破壞的便是"物質".所以若要促進金錢流動,便應盡量透過購買食物,購買服務來成全,購買物質應是萬不得己的.例如與其購買最新款的手提電話,不如跟朋友看十齣動人的電影,或和家人吃幾頓豐富的晚餐更好.機器一開始發動,物質一開始製造,對環境的破壞便一發不可收拾,這是不可結束的單程路,只許通往絕望的未來.到物質變成垃圾,垃圾只能從你卑污的眼球裏消失.它或焚化成有毒氣體,或在堆填區污染泥土和水源,它的破壞是永不止息.

世上的物質有千百萬種,我豈能一一說出它們的壞處.但我思前想後,有一種物質我還是要說,它擁有世上千萬種物質所擁有的壞處,它擁有世上千萬種物質所沒有的壞處.電子產品啊!你是罪人中的罪魁,你是眾物質中最不潔淨的.我拿起一本書,我可以說書的成分是石墨和木槳;我拿起手袋,我可以說手袋的成分是皮革和顏料.但我拿起你,我說不出你混雜了多少塑膠,多少玻璃,重金屬,還有多少光怪陸離的合成物,化學符號.其他的垃圾送往堆填區,地球先生還可勉強笑納.惟有你,污濁不堪的你,地球先生只懂哭著說分解不了,承受不了.

你的卑鄙不止於你污穢的本身,還有你的一顰一笑,癲倒了萬千獨男.你不但有華麗的外表,還有豐富的功能以消磨獨男廉價的青春.你以極高的身價降臨世上,你是人類智慧的結晶,那怕只能把你用上一年半載,獨男仍覺得物有所值.我十分懊惱我以往跟獨男一樣,對街上女士所帶的名牌手袋嗤之以鼻."哼!這只是貼上牌子的皮革,便索價數千元,多麼貪慕虛榮的女人!"那夜我跟舊同學飯後談起這事."我發覺我以前錯了,女孩子比男人愛惜物質,耐用的名牌手袋在她身上可以用上三四年,這不但比每年更換易破的手袋環保,更比一年換一次手機的人強得多了!"舊同學說:"是呀!"名牌手袋不是洪水猛獸.只是也有一些女人追求新款手袋,每年也嚷著要換." "呀!是嗎?原來名牌手袋跟電子產品一樣,不斷推出新款,我無法一一辨認出來了......"還記得我在中環工作的兩年,很不容易才學會辨識街上那些是名牌手袋,若要我分辨新舊款式,那將是不可能的任務.我想了又想,終於給我想到一個折衷辦法.若我在車上看到一個拿著名牌手袋的女孩,我可能會禁不住自己鄙夷的眼光,若我看到她從手袋拿出舊款的手機時,我應當感到汗顏,我要走上前跟那女孩賠罪:"小姐,對不起,我剛才誤會了你,其實你並不是拜金的港女,是不是?"

電子產品雖是罪人中的罪魁,但要完全遠離它己不可能.我陷入了深刻的思考,如何才可把破壞減至最低?最後我想到了這個:

"如果電子產品真的迴避不了,也不要將目光放在二手市場上."

我的一個舊同事,他對電子產品並不熱衷,但曾在兩年前的熱潮下買了netbook和xbox遊戲機.他玩了玩覺得無意思便束之高閣.對此我一有機會便向他進言:"何不趁它們還有價值時賣出給有需要的人,你可以套現,又不用浪費.""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淡淡地說.那時我在二手市場買了一部手提電腦.(詳見:愛的延續 - 洗盡沿華的手提電腦).我的內心是善良的,我對電腦要求不高,不需要嶄新的型號.現在我反覆思量,那時我買了後,賣家將會如何呢?那時若我沒有買,賣家又將會如何呢?我買了這部電腦後,賣家會從此沒有電腦用嗎?不!他看到家裏的雜物清減了,空間多了,手上的現金多了,便急不及待走到連鎖店向笑容甜美的推銷員要了一部最新款的手提電腦,二手市場的傻子如我,為他提供了不俗的承接力,鼓勵他更快速地更換電腦,我的善心落空了,反成了破壞環境的幫兇.

若我不買又如何呢?我會到連銷店買一部全新的手提電腦,我的要求並不高,不必要最新的型號,買了後至少會用上四年.那二手賣家呢?他見他的電腦乏人問津,"再寄賣多兩個月吧!"兩個月後他惟有降價求售,然後有買家看中了,這買家可能是儲蓄不多的學生,也可能是初出茅廬的小子.折騰了兩個月,賣家終於把舊電腦脫手,但他心儀的最新型號己開始落伍,他大概己失去購買的衝動,可能他會決定多等兩個月,讓更新的型號推出後再作打算.到時就算他買下來,也不會輕易再賣掉,因為他明白二手市場交投淡靜,賣不了好的價錢.

"就算要在二手市場買,也要給他狠狠壓價."舊同事這樣對我說.現在我明白了,很多時懷著善心卻幹了惡行,反而狠狠行惡卻得到上天的擊節讚賞.

我剛才說:"如果電子產品真的迴避不了,也不要將目光放在二手市場上."這說法不是單向的.除了不應為二手市場提供承接力外,反過來也不應向二手市場提供貨品.為甚麼呢?新款的手提電話多麼吸引,五千元太昂貴了,就這樣吧!退回上一代的型號,多補二千元就可以了......這種行為可憎至極,將舊的東西留給別人,自己對新的東西卻毫不忠誠.聰明的背後隱藏愚笨,頻繁的交易給中間人賺取大量差價,他花費得起卻不承認自己過分富足,拿著最新的手機卻埋怨社會令他貧窮.若不把"舊"手機退回二手市場呢?看見新款手機他會說:"我的手機上年才買,若換新後放在一角不用太可惜了,還是多用一年吧!"就算最後買了,每日看見家裏無所事事的"舊"手機,也會嘆一聲"太浪費了!"這樣節約的種子便在心裏一天一天地萌芽起來.

感謝上天,現在的我生活算很豐足,既然不感貧困,為何那時我偏要選購便宜的二手電腦呢?舊同事說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窮鬼,"你這幾年投資回報豐厚,怎可能是窮鬼!"我爭辯."只要生下來己有窮鬼的基因,就算家財萬貫,也是個窮鬼."他這樣說.我接著說我也是窮鬼,他說我不是窮,是"毒".毒......甚麼是毒?我搜索枯腸,得到了這一句:"好的東西輪不到我."(或曰:"這些機會不是我的.")我只知道結果,卻找不到原因.我知道我會認真選購電腦,買後也會忠誠地用上四五年,我比那風流MK更配去連鎖店買新的電腦,但最後我只挑了一部舊機,簇新的電腦寧選風流MK也不選我,我不知道原因,或許我的身體,我的行為,都滲出了這個信念:"好的東西輪不到我."有時我作了一些劣毒的決定,也不禁嘆了一聲:"朋友,你這樣又何苦,你連自己也覺得委屈了自己."

柔柔聽心齋

在公司一樓有一個會所叫心靈綠洲.會所內有閱讀閣,影片室,餐廳,露天茶座和聽心齋.聽心齋是隱藏在木拉門內的六個獨立靜室,平時注意它的人並不多,我能夠發現它也是因為這次的偶然.

在今年年頭我轉到這裏工作,午餐後經過心靈綠洲,便會到閱讀閣,讀一些心靈書籍以洗滌我混濁的靈魂.那天我依舊坐在木櫈上,順手翻起一本小書,去尋找優美的片言隻語.這時玻璃門推進了一個女孩,她走到櫃台面前,在簿上寫了些甚麼,櫃台小姐便給了她一根鑰匙,她朝我這邊走來,然後便是走過.走來時我的目光只懂躲避,走過後我的眼睛便開始追踪,直到再看不到她的背景,我便站起來跟著她的足跡.她朝著那木拉門輕輕一拉,木門吱吱作響,她不打算把門完全拉開,只拉了一個小門縫,輕盈的身子便鑽了進去.她把木門合攏後,任憑我如何伸頭張望,再也不能看到她的一絲身影了.

我連忙走到櫃台面前,不好意思地問櫃台小姐,想知道木拉門內的一些秘密.櫃台小姐從容地笑著,她說那裏是聽心齋,我在這裏登記後便可領一根鑰匙,選一間靜室在那裏休息一會.一二號房有按摩椅,三至六號房有榻榻米地蓆.

櫃台小姐笑說像我這個還未有職員證的新丁,本來當拒諸門外,但這次破例讓我進去參觀.我連忙頷首道謝,便選了三號房間.我走到木拉門前輕力一拉,身體攝進了一個寧靜的天地.原來這是個日式庭院,淡黃的燈光舖滿了柚木長廊,就像浸浴在午夜的月光裏.六間靜室躺在木走廊的左邊,走廊前有一個木鞋架,告示說我們應該把鞋子脫下放在這裏.我看到一雙淺藍色的長靴,長靴的主人是誰?我當然一清二楚.那女孩現在一定躺在其中一間房內,現在她的腳只會穿著長襪,說不定己經赤腳.這鞋是她剛剛還穿過的,是她剛剛才脫下的.但我深知鞋的主人是她,我決不能胡亂觸碰.我看了看便把我的一雙黑色皮鞋脫下,安放在淺藍長靴的旁邊.


我走進三號房間,是多麼寫意的空間.榻榻米旁有一個木茶几,茶几上有小型唱片機,可以播放自己喜愛的歌曲,我的衣袋裏沒有唱碟,但我聽著的是很優美的曲子,這曲子的名字叫寧靜.在寧靜的曲子下,我好像睡了半個小時,朦朧中我聽到開啓門鎖的聲音,應該是來自隔鄰房間的.我看看手錶時間也差不多,便伸展慵懶的身軀,踏進這冰冷的走廊.


在走廊上,她赫然站在我的眼前.這景象我不是未曾想像過,但也猜不到幸運真的會站我的一方.她己穿好了一隻長靴,正想把裹著絨襪的小腿套入另一隻長靴內.但這時我偏要往她的身旁取鞋,害她要狼狽地讓出一片空地,幸好她沒有因此撲通地摔了一跤,否則我便要充當她的軟墊了.我跟她寒喧了幾句,問她剛才睡在那個房間.
"是一號房!"是清脆爽朗的聲音.
原來是一號房.我心裏暗忖.按摩椅內那可惡的滾球,想必己在她的肩,她的背和她的腰來回游走數十遍了.她拉開了木門,返回那現實世界,她在門外回頭一看,見我快要跟著出來,便不把拉門關上,我連忙跟著出來,現實世界還是依舊的喧嘩,我把拉門合上,胡亂飛跳的煩燥音符撞到木門便頭暈著地了.

她到櫃台交還鑰匙然後在簿上簽名,然後我也學她交還鑰匙後在簿上簽名.簽名後我看她還走得不遠,便在後面叫喚她的名字.
"你怎知我的名字呀?"她回頭既驚且喜,燦爛的笑容乾脆得沒帶半點遲疑.
"是在簽名簿上看到的."樸實的男人總是不懂向女孩賣關子,弄玄虛.
然後我跟她一同踏著白色的樓梯,聊了幾句朋友初見時常說的話.


自那天起,午餐時我常常在同事前誇耀聽心齋的幽雅,就像到過桃花源的老伯.飯後少不免老是想著要到那裏,貪圖這隔世的豫樂.我也會在放工後,向櫃台小姐指定要了一號房的鑰匙,讓那按摩椅內的滾球,在我的肩,我的背和我的腰來回游走數十遍.


在往後的日子,我也碰過了她幾遍,或在電梯門口,或在行人路上.每次見到她總是面帶笑容,在同事間笑語盈盈.我記得她在笑的模樣,就像嘴裏正吃著美味的果汁軟糖.她托著的黑框眼鏡,令她的笑臉顯得佻皮,也不得不說是帶點狡猾.還記得有一次比較特別的,我正想走上樓梯時,恰巧看到她從電梯走出,穿著半截裙的她邁出了寬闊的腳步.令人感好奇的是,她還單手拿著一盆向日葵小盆栽,清爽地笑了起來,她回頭看著身後的幾個女同事,她們都對著她盡情地笑,就像正幹著作弄人的玩意兒.自此以後,我心裏更斷定她是個開朗活潑的女孩了.

笑到碌地的徐志摩散文(下) -- 誠實的老頭

這個生活在閣樓的秃老頭,名為畫家,實為徹頭徹尾的色鬼.徐志摩到那個垃圾窩般的家看他時,他說徐志摩坐沙發的模樣令他想起愛菱,他的第一個模特兒.
"模特兒?你的?你的破房子還有模特兒,你這窮鬼花得起......"徐自摩一臉吃驚.
"別急,究竟是中國初來的,聽了模特兒就這樣的起勁.好朋友,我講你聽,巴黎人有一個好處,他就是不勢利!中國人頂糟了,這一點,窮人有窮人的勢利,闊人有闊人的勢利.你看我這樣子,頭髮像刺蝟,八九天不刮的破鬍子,半年不收拾的髒衣服,鞋帶扣不上的皮鞋--要在中國,誰不叫我外國叫化子.可是在巴黎,我就這樣兒隨便問那一個衣服頂漂亮脖子擦得頂香的娘們跳舞,十回就有九回成的,信不信?"

徐志摩給他說到有點自卑."我們不幸生長在中國,女人衣服一直穿到下巴底下......"
老頭得意忘形了.
"你倒真是有點羨慕,對不對?不怪你,人總是人.你說我窮相,不錯,我真是窮,飯都吃不飽,衣都穿不全,可是模特兒--我怎麼也省不了,對這不可擺脫的嗜好我寧可少吃儉穿,省下幾個佛郎來多雇幾個模特兒.我就不能一天沒有一個精光的女躭在我的面前供養,安慰,餵飽我的"眼淫"."

哈.他自己不堪,竟連聞名的羅丹也拉落水.
"當初羅丹我猜也一定與我一樣的狼狽,據說他那房子裏老是有剥光了的女人,也不為坐樣兒,單看她們日常生活多變化的姿態.就這樣整天看著她們的小腿在眼前晃來晃去.(這句是我添上的)"

他又盲扯另一個叫魯班師的畫家.
"魯班師那位窮凶惡極的大手筆,說是常難為他太太做模特兒,結果因為他成天不斷的畫他太太,竟許連穿褲子的空兒都難得!只好一手拉緊快要滑落的褲子,一手拿著畫筆糊塗地畫.(這兩句是我添加的)"

然後他又自誇他的一雙神眼.但也難怪他神氣,他說的確是真知灼見.整齊的衣裳比一絲不掛好,因為我們看不到的地方,都是我們最想看到的.
"在我這雙"淫眼"看來,一絲不掛的女人就同"紫霞宮"翻出來的屍首,穿得重重密密的搖不動我的性慾.反而說當真穿著得極整齊的女人,不論她在人堆裏站著,在路上走著,只要我的眼到,她的衣服障礙就無形的消滅,正如老練的礦師一瞥就認出礦苗,我這美術本能也是一瞥就認出"美苗"......"

他的見識也許是超時代的.現時很多修身產品都說可以矯正女的O形腳,而他在那時代,他己對那如筷子般修直合攏的雙腳作至誠的膜拜了.因為他開始亂來,可堪節錄的話不多,就節錄一兩句算了.
"一條線直貫到底不漏一屑的破綻,你想通過一根髮絲或是吹度一絲風息都是絕對不可能的--但同時又決不是肥肉的黏著,那就呆了.真是夢!"

他緊接著發出了男人的嘆喟,這嘆喟是多麼的熟悉,如此的無助.
"唉,就可惜多美的一個少女,偏叫一個身高六尺三吋長紅鬍子的麵包師給糟塌了;真的這世上的因緣說來真怪,我很少看見美婦人不嫁給猴子類牛類水馬類的醜男人!"

徐志摩在一旁聽著乾著急,通透心靈的老頭最後終於重提"愛菱".
"有了,方才上這沙發的時候叫我想起了愛菱,也許你與她有緣分,我就為你招她去吧,好在愛菱與我特別的熟,我要她怎麼她就怎麼,暫且約定後天吧,我們一同到"芳丹薄羅"的大森林裏去,頂好玩的,我們決計到那一帶去秘密野餐吧--至於"開眼"的話,我包你一個百二十分的滿足,將來一定是你從歐洲帶回家最不易磨滅的一個印象!"


暢游在徐志摩的散文,就像飽嚐過一趟濃厚的歐洲氣息,他也讓我"開眼"了.

笑到碌地的徐志摩散文(上) -- 還未笑到碌地

在圖書館偶爾拿起一本徐志摩的結集,是三聯出版社的<我所知道的康橋>,信手翻起<巴黎的鱗爪>,看了看便驚呆了.文章一開始己先聲奪人.

"咳巴黎!到過巴黎的一定不會再希罕天堂,嘗過巴黎的,老實說,連地獄都不想去了....讚美是多餘的,正如讚美天堂是多餘的;咒咀也是多餘的,正如咒詛地獄是多餘的.巴黎,軟綿綿的巴黎,只在你臨別的時候輕輕的囑咐一聲"別忘了,再來!"其實連這個都是多餘的.誰不想再去?誰忘得了?"

繼續看下去,就像在心房中綻放陣陣燦爛的煙花.你記得你看煙花會有甚麼反應嗎?我說這篇<巴黎的鱗爪>,說秀麗肯定不夠貼切,說華麗也嫌俗套.若說文筆富有節奏感,卻是過於冷靜的評論,無從表達讀後內心的激情.徐志摩在巴黎的一個飯店碰見一個沉默的女子,在他的熱切關懷下,她向他吐露了一段異地失婚的經歷.我看著看著看著便深深著迷,就像在高潮迭起的巨型煙花前,只管"哇!哇!哇!"喊至完場.呆呆地聽這女子說完最後的一句話:

"我猜你也是過路的客人,我深深自幸又接近一次人情的溫慰,但我不敢希望什麼,我的心是死定了的,時候不早了,你看方才舞影凌亂的地板上現在只賸一片冷淡的燈光,侍役們己經收拾乾淨,我們也該走了,再會吧,多情的朋友!"

後來我在書局看到一本徐志摩全集,密麻麻的繁體字把他的作品濃縮在不足一吋厚的書內.我如獲至寶,連忙交出不足掛齒的五十三元,把他的全部都要了過來.

再翻<巴黎的鱗爪>,我發現在失婚女子的故事之後,竟然還有一篇未被三聯出版的<我所知道的康橋>所收錄.故事的副題是<先生,你見過豔麗的肉沒有>.我當然還未見過,所以現在馬上翻來見識.但讀了一會我便忍受不了.徐志摩搞甚麼的,文句讀上來像吃螺絲似的,他介紹一個身居陋屋的畫家,甚麼"起碼總得上燈的時候他才脫下了他的外褂露出兩條破爛的臂膀埋身在他那艷麗的垃圾窩裏開始他的工作",標點也懶得下,不看了,很累!難怪三聯不把這篇選進去.


過了幾天.我忽然又想,有古怪.徐志摩就是精雕細琢的徐志摩,要他寫出這樣蹩腳的文章,不可能!當中必有特別的用意.於是我仔細再讀<先生,你見過豔麗的肉沒有>,讀到一半便知戲肉到了,精采!是笑到碌地的精采,也難怪三聯不把這篇選進去.真正的徐志摩終於復現.他在文章開頭棄用華麗流暢的詞藻,是不是為了配合這窮酸可憐的好色老頭?

我們多災多難的國家

在這些年頭,我們的國家飽歷無盡的災難,但每次的災難,都使我們喚起人性的光輝.
在新聞裏盡是軍民上下一心,全力搶救的片段,也有一些捨己救人的英雄事跡.國家領導人親到災區慰問,以至在哀悼日所有娛樂事業都響應停業.這一切一切都令人深深感受到,我們的國家是充滿希望的.

上天無情,人間有愛.可恨的天為何要如此無情.可是人不是可欺的.人定勝天,上天越是無情,只會越能彰顯人性的光輝.我們的哀悼是如此深切,直教老天爺羞愧得無地自容.面對無情的天,我們的驕傲是理直氣壯的.

2009年,我們的國家總算可以喘一口氣,沒有甚麼大事發生.回看2008年,這是北京奧運年.年初的大雪災可真罕見,香港藝人發起賑災籌款,那節目還是一派歌舞昇平,除了有"復出"的阿嬌,更有大跳豔舞的jj,令我不禁在網上再三回味.然後奧運聖火傳到國家境內,但那天我們都嚇呆了,四川發生強烈地震,在奧運百日前夕狠狠給了一記耳光.
而2010年是上海世博年.嚇人的事多了,人己嚇得麻木起來.先是青海玉樹大地震,再是長江"千年一遇"的洪峰,松花江污染,南京大爆炸,甘肅泥石流.現在還只是八月,世博還未完結,年尾還有亞運.彷彿每當國家有能宣揚國威的大盛事,老天爺就要拿更大的事來恫嚇我們.但我這樣說未免太穿鑿附會了.

可惡的李怡,北京奧運辦得有聲有色,體體面面是人所共知.但他偏要痛恨我們的國家,痛恨我們在人均收入仍處於第三世界水平時,辦了一場空前絕後的奧運會.2010的上海世博,規模更勝北京奧運,我真不知他會怎樣說了.我還記得他說過更過份的話,四川大地震的翌日,他在報上發表了"天譴論",大意是大災難某程度上反映上天對當權者的警告,古時帝王面對大天災,也不得不下詔罪己,反省一己的作為.這廝言論一出,旋即遭受各方網民的撻伐,冷血,"抽水"(即借題發揮之意)之聲不絕於耳.現在是廿一世紀,當權者何需像漢文帝之流,連看到天狗食日也要下詔罪己,反思有沒有令黎民受苦之事.這不是為政者的胸襟,而是徹底的愚笨.四川大地震是天災,無理由"咁都入我數".

兩年轉眼而過.四川地震所描繪的人性光輝,還歷歷在目.至於揭發災後重建的貪污腐敗,偷工減料的作者呢?好像見過,但又不見了.這些事都太醜陋了,和平得來不易,在和平時便當要和諧.而且你要記著,災難的目的不是叫人面對自身的卑污,不是要人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是要彰顯黨的光輝.作為黨下的人民,應是為黨驕傲的.至於勞民傷財的盛事,繼續要辦,而且要辦得更盛大,要相信人定勝天,我們都要與天比高.

我們的國家是充滿希望的.

南非世界盃的男人們

世界盃在星期日閉幕,但失落的心情早在一星期前己經造訪.如果說世界盃是一部<三國演義>,巴西隊便是諸葛孔明.諸葛孔明的戲唱完了,往後的結局誰還在乎.有了南美足球,世界盃才不是歐洲國家盃.沒有了巴西隊,四強大戰都難以牽動人心.如果可以選擇,要贏,當然要贏巴西才是精采.要敗,也當敗在巴西腳下才算光榮.俱往矣!大戰過後,餘下的英雄事蹟只能在心裏再三回味.

北韓隊前鋒鄭大世,剪了一個平頭軍裝髮型,與擁有貴公子氣質的眾球星相比,他倒像一個剛出城的刻苦村夫.唱國歌時他痛哭流涕,這談不上是激奮昂揚的情緒.他抽搐不已的哭臉,看上去更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傳聞北韓隊1:2負巴西後,給國營電台(或youtube網民?)竄改為北韓勝1:0.傳聞北韓對葡萄牙輸至0:4時,北韓直播訊號突然中止.(恰像少時看長征火箭升空斷裂自爆時),更傳聞北韓隊若拿不到世界盃便要回家鄉當礦工.他們都受委屈了.北韓0:7敗給葡萄牙後,心地善良的女孩都紛紛在網上留言:"北韓隊己經很努力了,拜託金正日不要把他們抓起來!"

那邊廂的葡萄牙,那位前鋒叫c朗拿度.皮球突然從天而降,他用背脊把球控定,然後用腳一彈入網.看他淘氣地笑,就像玩了好玩的機動遊戲.但我們也不必過份責怪他的輕浮,因為那時葡萄牙己領先北韓4:0,入球己像按鍵般容易.葡萄牙出局後,他旋即在網上宣佈剛為人父,卻要我們競猜誰是母親.好像對他來說,一切都是一場遊戲,也像玩過了好玩的機動遊戲.

德國前鋒高路斯,在對英格蘭的一戰中,接應隊友的橫傳然後施射高出.他氣憤得大力揮動緊握拳頭的右手.通常前鋒錯失了黃金機會,大多只會雙手托著後腦,失落地看著龍門短嘆.而高路斯目露凶光的一刻,滲出了日耳曼民族的沉鬱和幹練.太恐怖了,連德國隊的教練勒夫也同樣懾人,他穿起一身的藍調,那跨越時代的眼神,像呼應著天才橫溢的Beatles主音.每逢球隊入球,他的振奮都是不帶笑容的.

德國的整體足球,以至歐洲的足球,有時令我感到不是味兒.在理智上,在入球數字上,都告訴我高路斯是與朗拿度齊名的神射手,可是我更聽信網友的說話,高路斯每次的入球,都是先經隊友嚴密組織,而他恰好站在最有利的位置完成最後一腳,用足球術語就是"做最簡單的工作".這是個容不下天才的時代,在德國的完美程式下,阿根廷天才前鋒美斯苦無進攻機會.同是天才前鋒的教練馬勒當拿也愁眉深鎖,西裝骨骨的他托著下巴的"諗樣",說是靚仔是無望了,但型仔也還說得過去,總之每當鏡頭捕捉到他,便讓人想多看幾眼就是.而美斯在苦瓜的臉容下,本是靚仔的他仍然是一個靚仔.但朋友們若要模仿他的表情去演繹男人的深層悲痛,這決不是一個好主意.東施效顰的故事己足夠引以為鑑.

還是說說充滿魅力的南美足球較痛快.烏拉圭隊長科蘭與他臂上的紋身,把球隊帶到八強賽的最後一刻.球迷緊閉雙眼驚惶祈禱,球員手搭肩般連成一線,科蘭從容不迫的一腳,把皮球從12碼點飄入網內.他盡情奔跑半個球場,張開雙臂迎接同伴的擁抱.瀟灑的笑容訴說著男人的風範.這令我不禁要問,這一切一切都是與生俱來的嗎?能否告訴我可否憑後天努力訓練得到.

假如要我從球星中挑選一位,假如要我當半天的女人,大概我想也不想便要定了科蘭.看他在季軍戰中戰至最後一秒,看他最後的罰球中楣彈出,帶著淡淡的落寞神情離開草場.此情此景,做女人的還會吝嗇她酥軟的懷抱嗎?

五區補選日腦交戰

今天是五區補選日,單是投不投票己令我猶豫,想了很久才理到一點頭緒來.我不是登陸月球的杭思朗,他個人的一小步是人類的一大步.反而倒過來才正確,我的一票是香港的渺小一票,對我個人卻是重要的一票.認真看待才可令自己從蒙昧的群眾中區分出來,不可不察也.

這次要想的問題也不少.

首先是特首說他老人家不去投票,還說問責官員也決定不投票.雖然這次他未至於說他的意見,代表香港市民的整體意見.但若代表了所有問責高官也嫌霸道.投票權是香港社會的共同信念,雖然這次人為的補選較以往多爭議,但仍不值得為此去破壞這種信念.以往若選民覺得沒有合心水的候選人,他可以投白票去履行權利,選民可以杯葛所有候選人,但選舉本身意味著公平競賽,是不應因自己的私念去帶頭杯葛選舉.而且特首就算高調宣佈會投白票也無不妥,因為投票是不記名的,其他問責高官和公務員前往投白票又好,投真票也好,也無從追究,總比現在若一現身票站便會中招好.

另一個問題是浪費公帑.這次選舉無疑是耗用了不少公帑,至於是否浪費,若錢是倒進咸水海,不用說這肯定是一大浪費了.這令我想起了春秋時代<楚人遺弓>的故事.話說楚王與群臣帶著"繁弱之弓"和"忘歸之矢"出外狩獵,卻意外把弓遺失了.群臣都心急要去找,但楚王說:"我這個楚人遺失了弓,可給另一個楚人拾獲,對楚國毫無損傷,何必去找?"選舉所用的經費都是香港人的錢,那些錢用在宣傳呀,工作人員的薪酬呀,印刷單張呀,只要賬目清晰,最後都經正當途徑輾轉落入香港人的袋裏.香港人掉的錢,香港人拾獲,而且還是經合理的方法.平情而論這不可以說成像倒進咸水海般浪費掉.<楚人遺弓>的故事還未完,據說孔子聽到楚王的事跡後便說:"楚王胸襟還未夠廣闊,人掉了的弓,給人拾獲,何必一定要楚人呢?"當然楚王主理的是一國之政,難以像孔子般兼濟天下,而一些香港人掉的錢,地球人拾獲的事,例如<維港巨星匯>,請外國專家設計飛龍圖案等,都令香港人感到不快.但這次補選用的錢都是用在港人身上的.


最重要的問題是候選人.這次最令我納悶的,是民建聯和自由黨竟然不派員參選.天呀!這是天賜的大好良機.難得泛民派內訌,社民連和公民黨像傻瓜般交出五個寶貴議席,那有不參選之理.相比民建聯自由黨,這兩黨的支持率並沒有明顯優勢.空出來的五席,不但現在議席少得可憐的自由黨很需要,民建聯也可以用來培植第二梯隊.而且這次不同,空出來的五席不是多出來的,你得了一席,泛民便失一席,在議會投票上便有兩票的優勢,這就是孫子所說,搶對方一包軍糧,抵得上自己運二十包軍糧的此消彼長的道理.

大好形勢她們竟然同聲同氣地拒絕參選.每逢有同聲同氣的情況出現,也難免令人想起有有形之手去推動.發展是硬道理,內地政府常有"犠牲小我完成大我"之舉,例如為了建展館而迫居民流離失所,在這時便很需要強勢的領袖為"小我"出頭了.兩黨這個"小我",若真的為了服從"大我",甘(或許不甘)置大好利益而不顧,那我又怎可寄托他們去維護香港這個"小我"呢.

至於投不投票,投票權這回事很像運作正常的內臟,平時我也不太察覺它的存在,也不知它的重要.遠古時代堯帝視察民情,有一老人撃壤而歌,唱著說:"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老人始終覺得他只做回自己,感覺不到堯帝對他有甚麼幫助.在可以選舉時放棄權利,在失去時大概沒人會可憐.而老人的無知淺唱,只好留給活在亂世的後人引以為歎了.

等待電子書的救贖外傳 - 因信得救

在今年一月我寫過一篇"等待電子書的救贖"的文章,想不到救贖快要臨到我身上了.

那時的我,既執迷於mp5影視播放器的聲色,也神往於eink電子書的優雅.魚與熊掌不能兼得.最後我惟有甚麼都不要,只留下了幾句牢騷話,說甚麼理想中的電子書,要支援多種文件格式呀,屏幕至少有七吋等.

現在轉眼便是五月,每天上班暖洋洋的熱帶海風滲進了我的衣襟,彷彿在皮膚上塗上了黏稠稠的膠水.膠著的身體雖然惱人,也不及這些膠著的日子令我苦惱.可是地球不因我的懶惰而轉慢,別人也不因我的疏懶而放慢腳步.自一月後,事情接踵而來,這一切都要由ipad說起.



這是ipad發佈會現場,時間是1月27日.又是這個穿牛仔褲的鬍鬚老頭,拿著那平板裝置,坐在沙發上自嗚得意地把玩著.誰不知他腹中的詭計,先造一個有缺憾的新產品,賣了滿堂紅後,再把這產品稍作改良,然後再大賣特賣.可恨!大家不要中他的計!我心中不停地呼喊.除我以外,網上很多評論都說ipad的不是,並列舉了它多項致命的缺點.所以我並不是孤單的.而且我的如意算盤是,那老頭子在1月27日發佈ipad,但開售日卻是4月3日,屆時群眾的興致早己冷卻,酒凍茶涼,老頭子等著拿賣不出的ipad當杯墊吧!

到了4月3日,買ipad的人潮絡繹不絕,各門市斷貨的斷貨,補了貨的又再斷貨.可惡群眾像久被壓抑的餓漢,心癢難止的他們急不及待要買ipad來吊命.
"這恐怕是蘋果道友才會如此瘋狂,沒有正常的群眾來支撐,不出幾日ipad便會滯銷".我心中冷笑.
過了廿天,ipad的銷量火速突破100萬部.因為供不應求,海外的發售日只好推遲.這造就了香港的炒家,把從美國買來的ipad,標高五成價格來港轉售.雜誌報導有大陸豪客一掃便是十部,也訪問了一個專業漢,他說買ipad是因為日常工作上的需要.
"工作需要?那份工需要用ipad呀?自己心癮發作傻兮兮用高價買ipad,便拿工作需要來暪騙自己,是不是不買ipad老闆就會炒你魷魚."
這時我看到書桌上有一本薄薄的書,便信手拿起用手指在書皮上按按按.
"是真的那麼過癮?"我自言自語.
"還是太貴了!不值得."

過了幾天,舊同事透過msn給了我兩個網址,我打開一看,不得了!那有這樣神奇的產品.山寨版ipad搶先誔生!這是一部7吋的平板裝置,可以用來上網,收發電郵,看電影和看書.採用免費的andriod 系統,機身重量只有ipad的一半,而且售價只是800元.
"太概是受了ipad的啓發,ipad本是放大了的iphone,不是由電腦演變出來的,所以山寨寨主靈機一動,便將山寨電話用的配件統統放大,變成這部傑作.因為沒有電腦硬碟,也沒有atom 處理器,造價便大幅下降了."我滿懷感動地向舊同事說.
"快買."舊同事以這二字作出總結.




可是真正的皇者還未出現.我並不是對山寨機抱有成見,而是每次買東西時我都先會作一次幻想之旅,幻想我擁有這東西時會如何去用.這個山寨ipad嘛,恐怕甚麼都能做,甚麼都做得不好.它的cpu太慢了,我不想用它來上網,看片和看書時,也要訓練我的EQ.其實人類也奇怪,好不容易才把桌面電腦的速度推至頂峰,將屏幕的尺寸拉到比電視還大,在做甚麼都很爽手時,便把桌面電腦一腳踢開,轉過來用掌上裝置做電腦上常做的工作,忍受著龜速的cpu和狹小的屏幕.

為此我心裏怏怏不樂,在桌面電腦上甚麼都唾手可得時,為何還要孜孜不倦地追求掌上型裝置.可是我還未來得及思索人生的道理時,她竟在我無意之間出現!因應電子書和平板裝置的熱潮,大陸廠商昂達科技快將推出新一代7吋mp5播放器 - vx560全高清!這個要命的裝置,可以播放不同格式的影片如avi,h.264,rmvb,wmv,mpeg1,2,4,flv等等,就算是1080p全高清的影片也可流暢地播放,這比真正的ipad強悍得多了.但要數最勾魂的,一定是她可以開啓TXT,LRC,CHM,PDF,HTM,UMD,PDB等電子書格式!拿起她,直看txt文字小說,橫看pdf電子文件,再直看HunterxHunter jpeg漫畫,再聽聽朗讀txt文字,都是爽爽的感覺.這播放器連全高清的影片都可播放,內裏的cpu定非等閒之輩.只要售價在九百元之內,便是我出手的時候了.

看書這功能實在太重要了.就算是一個玩樂的裝置,我都需要給她一個正統的名份.還記得讀書那年升上中四,同學因為學習需要,都紛紛添置了一台電腦.那年教電腦的阿sir,回答同學最多的問題,就是需不需要因為學pascal電腦語言而買電腦.阿sir回答說不需要,因為在堂上有充足的時間實習,而且程式在紙上寫也行.但聽到這答案的是同學而不是家長.那年pentium多媒體電腦興起,同學們在家中看vcd看過不亦樂乎,而<三國志>,<大富翁>,甚至<天堂鳥>系列都為我們留下了美好又甜蜜的回憶.而同學也謹記老師的說話,只在課堂上實習pascal電腦語言.

還有那一年,易電腦掀起netbook熱潮,我記得那精打細算的舊同事,一擲四千便買了回來,他說可以用它來學linux.所以從這角度看,我實在不應對那位買ipad作工作用途的專業漢太動肝火.因為我買這部"vx560全高清",都打算用她來讀<四書五經>,<唐詩宋詞>,<戰爭與和平>和<國富論>.

<全職獵人>雜記 之 現實還是實現

這次看<全職獵人>是由第三十集,即獵人考試結束後看起.

話說古拿比加跟師傅修練念力.師傅說他是"實現系"念力使用者,可將想到的東西運用念力實體化.師傅問他:"實現系念力使用者可否變出無堅不催的刀?"古拿比加回答:"不可以,這超越了人類極限."在螢幕旁的我聽後一頭霧水,總之不明白他在說甚麼就是了.師傅接著便說:"如果要你花精神去實現一把堅硬的刀,倒不如現在去市場買一把寶刀更省時省力."古拿比加此刻陷入沉思,想不出實現甚麼物件以助他向蜘蛛旅團報仇.

我也反覆玩味師傅所說的"倒不如買一把寶刀更實際"的話.明明擺在眼前的不要,偏要為實現腦裏的憧憬而花費無謂的時間和精神.這怎不會是男人之嘆?也該是女人之嘆,應當是不分男女的共同感嘆!

例如股票投資吧!有些100倍PE的股票備受追捧.因為人們常說只要那公司維持每年盈利倍增,股票的現價雖貴,但一年後PE便降至50倍,兩年後便是25倍,三年後便是12倍,到時還有增加派息的可能呢!
"倒不如現在就買PE12倍以下,兼且派息慷慨的股票更實際!"師傅一定會這樣說.

又例如女人吧!人們常有"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之嘆,那人們所愛的,到底是女人,還是憧憬,還是可將憧憬實現的憧憬?

又例如女人整餅吧!她們孜孜不倦地焗製蛋糕,從買材料,洗材料,切材料,到找人試食和清理廚房,都花了不少精神和時間."倒不如落街買現成的還實際!"若學師傅這樣說,似乎又太刻薄了,給女孩惱上半天應該屬預期之內.

那股票投資跟女人和女人整餅,當中存在甚麼分別呢?股票投資只求賺錢,眼見的結果是最重要.而女人整餅,結果雖然重要,但主要是從過程中得到享受和滿足.至於女人呢?似乎不易理解,我要問問自己,我所愛的,到底是女人,還是憧憬中的女人,還是可得到憧憬中的女人的憧憬了.

<全職獵人>雜記 (並序)

序

近日我和舊同學談起<全職獵人>這套卡通,他見我對這卡通很有興趣,便慷慨地把他電腦裏所有<全職獵人>卡通都分享給我.本來我想回贈他一些我電腦裏的東西,但都給他婉拒了.對於這點我也摸不著頭腦,因為我曾聽他說他的電腦硬碟空間充裕,沒有像我現在的窘境.

還記得一年半前,我向舊同事炫耀我剛添置了一個電腦硬碟,容量高達640G."有了這巨獸,好些日子也填不滿它!"當時我確是這樣說,也確是這樣想.誰知那同事冷冷便說:"算不了甚麼,空間很快便會用光!"

對於上世紀的國難與東洋島國所行之事,至今我仍未敢遺忘,可是這同事早己拋諸腦後.所有島國的漫畫,卡通,劇集和音樂,除了那些荼毒人心的,他都一併下載,購買和熟唸.每年的春秋二祭,他到島國朝聖後所拍的照片,都不外是巨型高達或演唱會花絮,並沒有甚麼振奮人心之舉,叫同是中國人的同事們感到失望.可是若不是以人廢言,他對我的棒喝卻一點也不錯.半年後我的640G巨獸己填得滿滿了,幸好好不容易仍能把整套<全職獵人>擠進去.

然後在這四月的日子,這些寧願給綿綿朝雨沾濕,也懶得張開雨傘的日子,伴隨我的就是那不可思議的旅程,令我每晚合上眼睛,便閃出小岡,基路亞,古拿比加和旅團的影子.也令我想起<全職獵人>大熱的那些時候,那是跟舊同學在校園讀書,與剛出來社會謀生的時候.時間總是一分一秒地無情流逝.

物質過剩的時代

我聽了大半年,看了大半天,也不太明白到底你是誰,到底我是誰.
我說的是陳奕迅的歌<七百年後>.
我一直覺得奇怪,誰會這樣不客氣,送給你的禮物都如垃圾一般,難得的是你懂得安慰自己.別人送給你破爛黑膠,你說能依稀地聽出歌聲.接過這個破舊燈泡,卻說彷彿照亮了這個幽暗天地.那箱卡式帶己經不知如果播放了,你卻憑它們回憶起那些舊情舊戲,沉醉當中生生不息的淒美愛情.

這個可算是坦白得可愛,他坦言想丟掉那棵花,所以便來找你了.你本來可以不要也罷,你卻說你能帶那棵花的根歸家,未嘗不是一樁美事.你還說像你這裏貧窮的地方,也可以找到這棵漂亮的花,令這裏也變得如畫般優美了.還有那個人把兒時的玩具都送給你,你確是善解人意的,你對他說不要不捨得,因為在這裏你會如他在孩童時一般,攬著這些玩具一起睡覺,而且還會一直地睡,轉眼便是七百年.

想來想去,似乎你一早己經說了你是誰,你不就是那個在堆填區上的垃圾缸.但我還未弄清到底我是誰,大概我是寄居在你這裏的一件垃圾.也對,我們會一起同居.在這貧窮的地方一直同居去到金禧,同居至七百年.

這是個物慾旺盛的時代.

我的一位舊同事,他一年換了四次手提電話.他是netbook的先驅用家,也是notebook的資深用家,更是環保的先鋒.
我說他是環保先鋒並不是無的放矢的.那次他把家中電腦的中央處理器,更換成更省電的型號.他說他用計算機計過,更換後一年便可省回數百元電費.但我更相信他志不在那數百元的支出,而是希望減少無謂的能源消耗.至於原本那顆較耗電的處理器如何處置?他透過拍賣網賣掉了.兩個月後他發現採用atom處理器的電腦組合更為省電,便再把家中的電腦換成atom型號,然後透過拍賣網把整套舊電腦賣掉,為的也是多省一點電,減少二氧化碳的排放.
剛才我說過他是netbook的先驅用家,但用過netbook的他,發覺原來netbook用起來一點也不"易",功能也不太像"電腦",他不苟同這是一部"易電腦",所以便透過拍賣網把這netbook賣掉了.他笑說網上傻子多得很,肯用六折買回這"易電腦"大有人在.
剛才我也說過他是notebook的資深用家.有一回他拿了他的手提電腦回公司,這部新簇簇的電腦散發的深黑光澤固然令我駐目,更令我好奇的是他在鍵盤上舖上了磨砂膠膜,我把指頭敲在這矽膠上,便有一陣軟酥酥的柔韌質感傳送到感官神經裏.更重要的是我油膩膩的髒手,不會再沾在那嬌嫩的鍵盤上."你很愛鍚你的手提電腦喔!"我撫著手提電腦讚嘆."己用了一年,剛透過拍賣網賣了,今天約了買家交收."他對所有物品都呵護備至,對物質的珍惜是源自那顆環保的心.

最令我難忘的要算是那一次.還記得那天他走到我的案前.
"Tom,今次要你幫手托價了."
"你不是相信市場很有效率,不需人為去托價嗎?"嘿!我喜愛拿他說過的理論去刁難他.
"最近換了一張新的電腦display卡,所以想賣掉這張舊display卡,但這張卡太舊了,會有可能因為競投者不足而讓人可以超低價投得."
"那你想我替你托至甚麼價格?"
"你扮買家,把價托至七十元吧!"
"七十元?不是吧.為了區區七十元你大費周章去放售,不似你喔!"
"我只為了有效清理家中的電子垃圾,直接丟棄對環境毒害很大."
我聽後眼睛便是一閃.我還是頭一次聽人說放售是為了妥善清理電子垃圾.想想也很有道理,賣給有需要的人,比直接丟棄更符合循環再用的環保原則.我便出手托價,可幸這張display卡終以九十五元賣出,締造美滿的結局.

當怪論與怪論碰撞時,便能在腦海中併出燦爛火花.

透過拍賣網來清理電子垃圾這個古怪而嶄新的理論,本來只是靜靜地躲在我心靈中的一角.可是有一晚我重讀魯迅的<阿q正傳>時,這怪論便被另一怪論當場喝醒了.書中序言裏提及一個古老的儒家思想,說這是魯迅深惡痛絕的理論.我第一次聽這理論是十多年前上中文課,那穿起花裙的少女miss一本正經地把課文教完後,也不禁對這理論倜侃了兩句,"咁都得"這三字最終還是不吐不快.

事情是這樣的.孟子周遊列國,拜見齊宣王時,竟然提起了齊宣王的一件糗事.話說齊宣王看見拉去祭典用的牛,心裏覺得這牛要為祭典而犠性很無辜,所以便叫職員把牛拿走,職員很自然跟著問:"那麼祭典要取消嗎?"齊宣王想了一想便答:"不能取消,就拿一頭羊來頂替吧!"後來這事傳到百姓的耳中,相信百姓跟我跟孟子都一樣,不用說也知齊宣王以羊代牛,無非是慳家算死草.可是孟子也確是行蠱惑的,既把齊宣王擺了上枱,便懂替他圓謊,說齊宣王確是有不忍之心,他不是偏袒牛而待薄羊,而是因為他親眼見到牛卻見不到羊的苦況,所以才有這種思想,這跟我們儒家所講"君子遠疱廚"的理論相通.

少女miss說到這裏,我不等她繼續說,便趕緊翻去課文注釋看看究竟,少女miss也不等我翻去看課文注釋,便繼續解釋甚麼是"君子遠疱廚".
"呀!君子遠疱廚呢.是說君子有不忍之心,看見牲畜被殺時會覺得很殘忍,就算食物弄好了也不忍心去吃牠的肉.但君子不可能不吃肉,所以惟有遠離廚房,才可安心把肉吃下."說罷她的表情忸怩生姿,其實她也是個美人胚子,聽說那個教純數的,一直都很喜歡她.後來畢業後我回到母校教書,有次跟大伙老師到酒樓吃飯,吃到那籠粉菓時,純數阿sir突然輕聲跟我說少女miss很喜歡吃這些,我一時都不懂如何回應.後來少女miss嫁了,新郎並不是這阿sir.這都是後話.

"吃素不行嗎?"少年的我心裏坦率地說.只是當時我們聽課就是聽課,誰敢把心底話都說出來.

嘿!我信得過對於君子來說,看到牛羊被宰和親手丟棄電子產品一樣,都是慘不忍睹,下不了手的事.當然,若一切有人代勞便另當話說.只要肯付鈔,廚師磨刀霍霍,君子便可安坐飯廳大快朵頤.在拍賣網上,地球上總有一人會樂意為君子代勞,可是這次不同,為君子代勞的小人倒要付上鈔票,君子收錢之餘也可為為環保出一分力而歡顏.這樣君子便無後顧之憂,可盡情買下天下間所有電子產品.拍賣網加速產品的推陳出新,催迫的生活也是為了追趕現代化.我賣掉了這手機,那手機卻因我而被丟棄.而每一天的進化,垃圾裏所標誌著的潮流已沒人記住,往後還要靠更多的物質去築起人類的歡喜.

"不買不行嗎?"現在的我不好意思地想這樣說.

從新聞看到,這幼嫩小童,指縫滲滿深黑色的鐵粉.那堆起的黑煙,陣陣暈眩氣味刺鼻.車車送來的電子垃圾,一堆堆堆積在這電子垃圾崗,多得村民原諒它們的骯髒.
真是多得村民原諒它們.村民處理電子垃圾,令七成的小童都中了鉛毒,孕婦的胎兒大多都死在腹中.電子產品是文明社會的最大誘惑,也是落後社會的最大毒害.君子易做,小人難為.要當小人,就需把手上不想用的電子產品,狠狠地摔爛,然後將碎片送到垃圾桶去.既然己經嫌棄它了,再多的呵護,也不如讓它轟烈地死在自己眼前般來得痛快.

等待電子書的救贖

在剛過去的電腦展,我終於可以一睹電子書的丰采.
那推銷小姐一手拿著那6吋大小的可愛裝置,然後拿起那支妙筆在屏幕上游移,留下了纖幼秀麗的少女字形.
"你可以在屏幕上隨意寫筆記,又可以用她來無線上網."她笑著向一群男人解說,然後用那妙筆在屏幕上點點點,很快便翻開了一個又一個的網頁.
"可以用這裝置看pdf文件嗎?"我明知故問,旁人不知還以為我跟推銷小姐串通似的.
"當然可以啦,還可以看doc,html,chm,txt.....很多很多格式都可以,你可以拿來試試喔!"她微微把電子書向我遞來.
我沒有拿過手來試.其實我心裏真的很想試,但實在不敢,怕試了後要負責任.
她看見我不想試,便繼續向途人示範.
"這電子書採用電子墨水的技術,看上去不但不刺眼,而且還超級省電的!"
"那價錢是如何呀?"我又多口一問.剛才有得試又不去試,現在蘇州過後又轉頭找人.
"賣3100元, 還有皮套附送的."
"太貴了呢,amazon 的kindle 只賣二千二."其實都有點"搞搞陣無幫襯"之嫌.
"不算貴呢!我們的電子書可以看到繁簡中文,還可中文發音,而且查中文字典的功能也是kindle沒有的."她耐心地介紹著.
"還是等她跌價再算啦!"
她向我禮貌地一笑,我也全身而退,看見她的笑臉,大概她心裏不會在咒罵我吧.


記得有一段時間.我對手提mp5播放器深感興趣.這是一個銀包般大小的匣子,匣子表面是亮麗細緻的5吋LCD屏幕.對著她用手指按幾按,便可以播放多種格式的影音檔案,如mp3,jpeg,gif,vcd(dat),dvd(mpeg2),avi(mpeg4),divx,mkv,youtube的flv,rm,rmvb等等.你可以用她內置的8gb記憶體儲存影片,也可以外插micro sd記憶卡.有了她,在紛擾的車廂內都可以投入你的電影世界,宛如一個流動私人影院.而且拿著只有百多克重的她,插上耳機後,你更可擁有一個在床頭上,廁格裏的私隱影院.從此甚麼時間,想看甚麼影片都再沒有限制!再看看,價格也很相宜,600元左右便可交易了.

舊同事聽了我的介紹後也心癢難止.
"我也想要一個,你替我問問那賣mp5機的王八,如果我跟你一齊買兩個有沒有九折."他爽快地說.
想不到後來縮沙不買的是我.原因不是我發現了這部mp5機有甚麼不好,反而是因為我發現了她有一個很正斗的功能.
沒錯,原來這mp5機是可以用來看電子書的.她可以打開txt純文字檔案.換句話說,衛斯理全集,亦舒全集,張小嫻,<紅樓夢>...統統都可以收藏在這小匣子裏了.而且橫看直看皆可,單手拿起豎著的16比9屏幕來閱讀,真有關公讀<春秋>的風味!

既得隴,復望蜀矣.
"可以用來看html網頁嗎?"我心中暗忖.
"可以用來看doc,pdf檔案嗎?"
想著想著.
"或者將來這mp5機可以用來看html,doc,pdf,chm 也未定喔!"
"呀!其實我對看電影也興趣不大,若說在巴士上嘛?我一是東張西望,一是呼呼大睡,mp5機不太用得上場.床頭上拿著mp5機手會酸軟,而廁格裏的激盪都只是片刻之間,無須長駐."

最終買mp5機的念頭給打消了,但這令我對電子書的看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上年開始我己經停止買書,因為家裏的書架早己爆滿.現在的書,字大紙厚,善於留白,所以萬多字的小書,也成了一吋厚的巨著.而數十元一本的巨著,不但給人大件夾抵食的感覺,讀完後更倍覺虛榮和滿足.連以往字密紙薄的簡體書都己變厚了,令我再沒有可以買的書.
平時在書局閒逛,我看見燕瘦環肥,後宮三千.我都不明白為何爭寵就要增重.本來燕瘦的簡體書,輕盈秀麗,可以掌上舞,隨意弄.可是近年的都己變成肥環了.珠圓玉潤,肉質肥厚,看到她擠在書架上不可一世的模樣,就像獨佔巴士三座位的霸道乘客,太油膩了,無論如何也不想捧她回家.


那次我跟朋友逛了一個學院舉辦的地攤書展.她豪買了兩本書,看到我兩手空空,便問:
"你沒有想買的書?"
"噢!我己過了喜愛買書的年紀了."
過了喜愛買書的年紀?那有這回事,別向後輩恃老賣老了.其實那天我看到張小嫻小說,在地攤上賣五元一本時,眼晴便發閃發亮.竟然可以便宜到這田地,真是買來掉都抵呀!真想拿五十元出來給看檔的可人兒,掃十本回家撕下來摺飛機也好,這便是載著情話的紙飛機了.

可是最後還是買不成,書的成本除了是書價外,還有她所佔用的空間,偏偏這方面的資源我早己耗盡.有時我也會跟自己說,你看看電影的人,付了數十元看過戲後便去也空空,為何不能把看書當成看戲般,看完丟掉就是了,何必自尋煩惱.<好了歌>也這樣唱: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嬌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一日還捨不得,一日就當不了快活神仙!

後來電子書的出現,似乎解決了捨不得掉書的問題,有了這個叮噹百寶袋,多少書也可以放得下,學懂如何放下,自然就不會捨不得.可是不知怎的,現時的電子書定價可以這麼高,大概是因為屏幕所採用的電子墨水技術,造價還十分昂貴.我覺得屏幕方面用回LCD問題應不大,反正我平日對了電腦五六小時也不覺累,LCD的光線亦算柔和.另外她的附加功能,如無線上網,手寫筆記,發聲字典等等也是導致價格高昂的原因.但我想要的只是電子閱讀器而己,別無其他.電子書製造商何不參考現時熱賣的mp5播放器?

這是我理想中的電子書:
1.其他功能可以刪掉,只需專注於閱讀文件的功能,能打開多個文件格式,如html,doc,pdf,chm,txt....,並支援多種語言.
2.屏幕可用回平價的LCD,不用電子墨水,但尺寸最好有7吋.
3.價錢像mp5機般便宜,六七百元有交易!
4.橫直放皆可閱讀.
5.內置8gb 記憶體,還可外插micro sd卡和usb手指棒.
6.開機時間要像mp5機般快速,十秒起廿秒止.
7.重量要像mp5機般輕巧,二百克左右.

如果有一天,我到書局看到合眼緣的書後,走到櫃枱前收銀小姐便問:
"你想要電子版還是印刷版?"
"我要電子版!"
"麻煩先生你拿你的手指來."
"......"
"我是指你的usb記憶棒!你可以自備,也可以加二十元向我們購買."
"噢!我自備手指."
二十秒後......
"你要的書己經抄進手指去了,盛惠五十."
"價錢是印刷版的一半呢!"我心裏暗笑.開心得像佔了便宜一樣.

如果有一天可以這樣,世界應變得更美好了.